第19章 血融我魂

  又是沉重的牛皮大鼓咚咚响起,惊醒了榻上深眠的凌云。


  使劲张开四肢,舒服叹出一口浊气,挥挥手似乎要打发走帐内暖暖的温度,凌云忍不住嘟囔一声道:“这都叫什么事情嘛!”


  巨力受刑三天了,身上的伤口早已愈合,便是隐隐作痛的骨头,凌云也觉着疯狂地恢复,虽然自己不清楚这幅身体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却这时候凌云只能苦笑。


  “娘的,咱又不是个娘们,怎么居然就成了保护动物了?!”翻身从榻上跃身起来,冲着空气一连串打出十几拳,只听爆破一般的“嗵嗵”声音不绝于耳,不扣自语感叹道:“今儿说什么也要出去走走,不然过几天都不想起床了!”


  举步正要向帐外出去,门帘一掀,一人带着舒爽的冷气窜了进来,口中正要叫“将军”时候,面前黑影贴近,急忙刹住身子,抬头正见凌云黑乎乎的脸庞。


  凌云在这人掀开门帘一瞬间,正看见外面飘飘扬扬的大雪,心下给那久违了的空旷勾得痒痒,伸手一拂面前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便叫道:“快让开,快让开,娘的,都要憋屈死老子了!”


  却那人忽然闪身一挡,张开双臂用略有些稚嫩的嗓音叫道:“不行!将军,您身子还没好,英布将军说了,不准您出门!属下私自让您下榻来,已是千万不该,若您要出去,您……您还是先弄死属下再说!”


  凌云好笑看着这个小鬼——不错,就是小鬼!这家伙才十六岁,比自己这幅身体的年龄也小了只有两岁不到,却是自己受了刑罚之后,英布与高原聚集起全队将士公开谈论了推举出来的自己的“亲兵”,按涉间老将军的话,那就是“已经大小是个将军了,没有个亲兵,不是没事找事自己找麻烦么!”当下这个大名许虎子的小东西就成了专职守护自己的“大管家”。


  看着那张倔强的小脸上固执的神色,凌云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道:“这不是已经好了么,你这小东西,干嘛就不会通融通融!”


  许虎子哼哼两声道:“不行,将军贵体未愈,不可遭受风寒,涉老将军也说了,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日子,不许您出门一步!”


  凌云大怒道:“娘的,你是谁的兵?你是老子的兵!赶紧滚开,老子骨头都要给你们放在榻上弄生锈了,大前天不出去,好,咱听你们的;前天不出去,好,咱还听你们的;昨天咱要出去,你们坚决不肯通融,好,老子也认了。今儿你说咋回事?你看嘛,咱这身子,干啥不行啊?!让开!”说着便要拨开这刚达到自己肩膀的小东西出门去。


  许虎子给他放在肩头的大手随便一拨,身子便晃悠起来,却这小家伙也倔强,怒睁大眼张开手臂还是拦住去路,也不说话只委委屈屈又决然挡住,只是不肯让凌云出门去。


  凌云也实在无法将这小东西怎么着,只好倒退几步坐在榻上去,许虎子这才在脸上露出笑容来,嘻嘻向凌云道:“将军您也别恼,不就是几天睡觉时间么,别的咱不喜欢,睡觉还能不喜欢么?”


  凌云气咻咻瞪他一眼道:“你懂个屁,几天不去活动手脚,要是马上上战场,老子就是第一个给匈奴人砍下脑袋当酒壶的!你们这帮王八蛋,老子身子老子自己还不清楚么,偏生你们就多事!”


  许虎子也不着恼,嘻嘻笑着只将帐内凌云的铠甲长剑拿过来摆在门口,自己蹲着擦拭,一边用手中拨火棍子捣鼓大帐中间的火盆。


  凌云无奈,只好翻身要上榻去蒙头高睡,心下气恼之极却没有办法,便在心中思索前世活动身体的方法。


  想了想,凌云欣喜跃下木榻来,身体似弹簧一般在空中嗵嗵一阵舒展,落地时候腰间用力,便变成身体平行地面落下的样子。


  许虎子见得凌云又从榻上跳下来,大惊之下扔下手中活计,翻身便挡住门口,生怕凌云一下子窜了出去。


  却半晌不见凌云妄动,放下心同时心中好奇,不知这个怪怪的百将大人又要做什么——这几天凌云虽然不能带兵训练,却不知从哪儿找了几样古怪的训练方法给手下使用,许虎子经常迷茫不解站在凌云帐外看着兄弟们背着数块青石板撒开脚丫子疯狂在大雪中狂奔,身后是英布挥舞着皮鞭狠狠追赶。


  当下见凌云兴奋起来,许虎子紧张之下又双腿颤抖起来——这百将大人有欣喜颜色,手下定然要遭殃!


  却见凌云在身子落地瞬间,双臂忽然抬起,双拳狠狠砸在地上,支撑起身体与地面形成一个古怪的形状。然后许虎子瞪大眼睛细看去,只见凌云双臂岿然不动,身子一起一落极快便做起动作来。


  凌云心下暗笑:“不让老子出门,老子做俯卧撑还是可以的罢?唔,这帮家伙,这几天憋坏老子了,下午训练,再加上一项科目——做俯卧撑!嘿嘿,一百个罢,老子亲自监工!”


  许虎子见他脸上泛起恶狠狠的笑容,心下一片冰凉,却也奇怪道:“将军要咱们也做这个动作么?看上去不是很难啊!”


  却凌云起落间带起呼呼风声,许虎子见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便也坐下来一边擦拭铠甲长剑,一边细细看着凌云做俯卧撑,心下疑惑这个动作有什么难度。


  凌云心下也没有去数自己究竟做了多少,直凭着感觉尽最快的速度去做,片刻身上微微冒汗,又片刻额头汗珠滚滚,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双臂酸麻起来,背上的伤口给汗水浸泡,隐隐便作起疼来。


  呼的一声从地上弹起来,顺手抹了一把额头汗珠,凌云大呼一声痛快,转眼看见许虎子讶然向自己看过来,当下眼珠一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向这小亲兵招招手道:“过来,做我方才那个动作,要快!”


  许虎子不虞有它,答应一声将铠甲长剑挂在原来的位置上,便到了凌云身前趴在地上学方才看过的凌云的那个“奇怪动作”,快速起落起来。


  凌云嘿嘿一笑,蹲下身拍拍许虎子腰间叱道:“没吃饭啊?全身紧绷,要向一条长矛一样,不许蹋腰……娘的,你敢慢下来……不许厥屁股……嗯,对,就这样,嗯?说你动作还不错,不是说你可以慢下来了!快点!”


  许虎子这时候都要哭出来了,看着凌云那么疯狂做这个动作,他虽然暗暗觉着有些不对,却也心下偷着乐,直说这下百将大人是要兄弟们趁机休息了。却自己做起来时候,虽然速度比不上凌云那么快,但绝对是尽自己最大能力达到最快的了,却凌云还是不满意,直几十个过后自己双臂似乎都要粗壮一圈了,那肉里面的骨头感觉都要没有,凌云还是要将那蒲扇一般的大手“轻轻”拍在自己肩头。


  到了后来,凌云也心下有些赞叹这个时代士兵的身体素质,这许虎子不过十六岁年龄,自己强迫着他快速做俯卧撑已经有近两百个了,却他虽然面色通红呼吸粗壮额头大汗滚滚而下,却分明还是能再做十多个的。


  当下便不去逼迫许虎子,凌云心下再翻起其他的训练方法,咬牙切齿恶狠狠道:“娘的,今天不将这帮东西训练成死狗,咱不见明日的太阳!”


  扑通一声,迷糊中的许虎子忽然听见凌云似要弄死众人一般的话语,双臂再也不能支持沉重的身体便扑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凌云脸上泛起亲切的微笑,再一次蹲下身子去拍拍许虎子肩头道:“虎子啊,你看,你还有是个才能到二百呢,快起来,马上就完了!”


  许虎子觉着自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全身的肌肉在一块块向头顶抽搐,两耳轰鸣间似乎浑身的血液在极快地入侵骨头,却他听见凌云温柔的声音时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虚弱道:“将军,您……”


  凌云跳起来狠狠瞪住他喝道:“娘的,才二百个就坚持不住,嗯,明天你也去训练,我看每次有五百个才好!”


  咣当一声,许虎子脑袋狠狠砸在地上,痛苦呻吟一声道:“将军……”


  凌云嘿嘿冷笑,忽然伸手抓起面条一般的许虎子,一巴掌拍在他后心,许虎子只觉有千斤巨力化作一根钢针弯弯曲曲在挤进自己的肌肉,大骇之下急忙叫道:“将军,我想起来了,还有十个……十个……”


  凌云道:“俯卧撑!”


  许虎子叫道:“啊对,是俯卧撑,十个,还没完呢,将军不可打扰属下的!”


  凌云嘿嘿一笑道:“嗯,还很清醒嘛,唔,赶紧做,完了还有点小东西要你亲身体验呢!”


  许虎子大骇,闭上眼睛心下直叫道:“完了,完了完了!”


  凌云似能听见他的心声一般,双手一松,许虎子便扑通一声落在地上,他再也不敢要凌云催促,急忙爬起来便咬着牙再次倒下去,一边做这个能累死人的动作,一边心下狠狠咒骂道:“我就日你个俯卧撑啊……五……我就……七……”心下这般骂着,却最后忍不住嘴上便叫出来,凌云听见,嘿嘿又笑道:“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动作嘛,好,再加上五十,快!”


  许虎子欲哭无泪,恨不得扇自己五十个耳光,心下直骂道:“娘的,没事叫什么……五……我就……七……”


  凌云抱起双臂捻着光洁的下颌,乐呵呵看着咬牙切齿的许虎子,心下升起恶作剧的念头来,嘿嘿想道:“唔,这群王八蛋要是知道老子憋着没事捣鼓出这折腾人的玩意儿,不知会不会后悔让老子白白在榻上躺了这么久?”


  许虎子好不容易做完了俯卧撑,凌云不容他休息便揪起来,拍拍那通红似鲜血似的小脸,点点头道:“好,还不错,有发展的前途!唔,这下看清楚了,不要你做双臂的动作,只要两条腿就好!看好了,只一遍!”


  说着大步过去扛起那条长矛来在肩上,双腿一曲便蹲坐下去,然后又快速站起来,如是三十下,便将长矛扛着向许虎子道:“看清楚了?”


  许虎子呆呆看着凌云这简单的动作,心下又一次奇怪道:“这么简单?能干啥?”


  却忽然心头一个激灵,许虎子赶紧摇摇头心下警惕:“刚才这个……这个俯卧撑就很简单,谁知道这么熬人。这个坐下又起来的动作……恐怕也能累死人呢!”


  当下便要做下去,凌云笑眯眯将长矛递过来放在他肩上,那沉重的武器压得许虎子一个哆嗦,苦着脸道:“将军,您这个武器太沉,能不能……”


  凌云板着脸骂道:“没出息,才几十斤的一个长矛,叫什么苦,赶紧!不然,哼哼,不然叫你去扛着咱斥候营那面大旗,一天不准动弹!”


  许虎子双臂忽然升起无穷的力气来,快速将长矛扛住,双腿在不容凌云又准备时候便曲直了三下,直将凌云大喜随后便道:“看不出来啊,扛着老子的全铁长矛,你还能这么快,那好,你喜欢这个动作,那就做五百个罢!”


  许虎子给凌云几次打击,现下已是麻木,闻言也全然当作没听见,面色肃然直一下下便全力做双腿的活动,却心下骂道:“娘的,那大旗是那么随便能扛的?这几天大风,如果给扛上一天下来,不死也绝对要脱皮!”


  凌云拍拍手,抓过自己的长剑来便要举步出门,许虎子急忙叫道:“将军,您不能……”


  凌云脸色一板喝道:“娘的,老子给你的任务,好好给完成了,不许偷懒!”说完头也不回便出门去,迎面而来飘飞的雪花与冷气,直将一身单衣的他激得一个寒颤,却心胸大为空阔,大声叫道:“老子解放啦,老子终于解放啦!”


  斥候营给拉出去东边训练了——大帐在校场南边,却此时不见有一个人影,只有凌云畅快的呐喊在空荡荡的帐篷间穿梭。


  许虎子哭丧着脸,要出去阻拦是不能的,扛大旗站一天……可要不出去,将军又出事咋办?


  当下寻思一会儿,咬牙心下发狠道:“老子就不信五百个坐下去站起来能弄死人,完了再出去找将军,拼了!”


  当下将那沉重的铁矛扛住,牙咬嘴唇便深蹲狠起,却心下哀叹埋怨道:“早知道这铁矛要咱扛,那会儿将军寻兵器咱就不能给扛了这家伙来!”却这铁矛乃是许虎子看凌云躺着无聊琢磨称手兵器时候,自告奋勇去军中匠作大营问老匠们讨了来的,不成想凌云没有用来杀敌,首先用在自己的身上!


  凌云大步赶到了空阔处,蹬腿展臂活动片刻,想着虞姬相送的虞家剑法磅礴大气中蕴含了春意一般的绵软,正是久病之后活动筋骨的上好武艺,当下挥舞起来,两年的熟悉之下,感觉自然不会稍,剑走雪花空间,荡起惊雪无数。


  凌云身为后来人,自然不会拘泥一招一式顺着规定来学剑,这些天他熟悉了各个剑招之后,便自己将这脸面若云雨的剑法拆开来,却不经意发现这样更加有利于战阵厮杀,加之他手中人命不少,这一次大睡三日之后身在飞雪之中,心胸尽皆展开,剑身上飘溢而出的杀气,便要与那寒风冷雪融为一体,一时间身体舒爽之极,凌云直觉自己的武艺便在这一舞之中又回来了。


  到了后来,凌云叱呵连连,索性随手将上衣扯去,浑身只穿着一件长裤,那抖落的汗珠滴入雪地,片刻便化作了与泥土同在的东西。


  凌云心下畅快,忽然停手不发,仰天大叫一声,骨子里的鲜血似乎都要沸腾起来,不知为何心中升起要厮杀的冲动,一腔鲜血,便凌云分明能感觉到一般侵入了自己的魂魄去。


  凌云一趟剑法下来,大汗淋漓如沐浴刚过,那赤裸的上身在这残冬初春的北地,却丝毫感觉不到冷,似乎沸腾起来的热血能将一切寒冷都排在体外。


  凌云呵呵大笑,忽然扔下长剑,俯身抓起地上已经可以淹没脚踝的大雪,胡乱在身上一擦,那冰凉入体与沸腾不休的鲜血相撞,轰然有一种美妙的感觉淹没天地,将凌云包裹在这种似铁马秋风的心情中。这一刻,隐隐有一种心情,凌云觉着应该是自己嗜杀又感性的心,果真与自己那飘渺几乎不存在的魂魄融为一体了!


  胡乱抓起满地的雪花,凌云口中大叫着爽快,直将自己头脸脖子都清洗一个干净,正要再擦双腿时候,却一把雪扬在长裤上,凌云也不去多想,捞起长剑刷刷两剑斩落了裤腿,只留下一个短短的裤衩子护住要紧部位,接下来双腿自然也享受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擦完全身,凌云哈哈大笑,直起腰来走过去正要穿上外衣时候,脚步声嘈杂,寂静的大营给人喊马嘶打破,大营门口涌进数百人来。


  凌云看看天色猜测到:“莫非早间训练结束了?”


  抬眼看去,却正是斥候营,他们有马,骑术也很精良,训练完毕,自然他们能抢着先回帐——吃饭的事情,却不是双腿跑得快便能解决,有伙夫会在将军们吃完之后送过来。


  英布满头大汗与高原说说笑笑正第一个跑进大营,第一眼便看见一个赤条条的人在雪中漫步,吃惊之下众人看得明白,却不正是凌云!


  英布一愣,接着大小道:“主上,你痊愈啦?”高原也又惊又喜,身后第一百人队的斥候们一起涌上前来与凌云说话。


  凌云将外衣罩上,又将斩落的两条裤腿搭在肩上,一边与斥候们说话,一边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完了?我记着昨天训练完毕要比今天迟啊!”


  高原面色凝重到了他跟前,叹口气道:“往年这会儿,匈奴人已经小规模队伍南下,大队人马也有集结的动向,却今年不见他们踪迹,上将军令五百主以上将军往大帐聚合,弟兄们便给放回来了!”


  凌云闻言皱眉思索,却不得其解,却门口又是一阵喧闹,别的斥候们也在百将屯长带领下回来。


  凌云三日前的闹腾,整个北军将士没有不知道他大名的,又听几场比武下来隐隐是北军第一猛将的英布说不是凌云对手,心下敬佩的自然居多,斥候营都是不要命的主儿,便是那五百主也在探病凌云时候很是佩服,小兵自然更加喜欢这个看上去好勇斗狠重义气的百将,五百人没有不曾来探望过凌云的。


  当下见得凌云能出来光着身子乱跑,众人尽皆大喜,自然又是一阵热闹,却火头军送了饭菜过来还没有离开时候,有一骑如飞赶来,在斥候营大营门口高声喝道:“上将军令,斥候营饱餐一顿,晌午时分校场集合,不得有误!”


  应诺之后那传令兵离开,凌云与几个百将屯长相顾点头,都从对方眼中发现凝重,不约而同都低声叫道:“来了!”


  凌云心中笑道:“三天休息过后,果然便是任务!”却心下不知是期盼还是兴奋,总有一种感觉在告诉自己道:“自你来到这个世代引起改变而原来时空所没有的一场战争,马上便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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