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静幽强迫自己咽下心底的恶心,轻声细语道:“母亲的一番心意,幽儿在这里替我那死去的娘心领了,若她泉下有知,看到父亲和母亲这样忧挂于她,定会感激涕零,悔不当初的。”


  阮振林似乎对她的乖巧柔顺十分满意,他端着茶杯咽了口茶水,神态之中流露出几分睥睨之态,“你娘去世的消息为父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当时为父正在外省办差,回来的时候就听说别院那边出了事。本想立刻就派人将你从别院接来,又担心你伤心过度,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你娘突然离去的变故,这才想着等你娘头七过后再做此事。没想到犹豫之间,却害得你遭此巨变。说来也的确是我这个当爹的失职,这些年不但没尽到养你的义务,反而还害得你一个姑娘家容貌尽毁。”


  阮静幽心中冷笑,越发觉得她这个父亲实在让人恶心透顶,明明是个残酷不仁的混蛋,却也好意思说出这么一番虚情假意的谎言。


  这男人心里哪怕对她娘还有一丝情意,也不会十几年来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甚至在她娘过世之后连面都不露一下。


  至于他口中所谓的外省办差,伤心难过就是放狗屁,除非她是白痴,才会相信他口中的通篇谎话。


  心里对阮振林这个男人不屑到了极点,面上却露出乖巧的模样,捏着娇滴滴的嗓音道:“父亲不必如此自责,这些年我和我娘在别院那边生活得很好,她突然离世,只是一个意外,至于我的脸……”


  她垂下眼睑,露出几分伤心之态,“母亲那日去紫竹院探望我的时候已经说了,她会替我找最好的大夫,尽可能地不让我的脸留下疤痕。”


  谢氏听了这话连忙接口,“幽儿放心,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母亲都会帮你寻世间最好的大夫帮你治伤的。”


  阮静幽感激一笑,“如此,便多谢母亲了。”


  阮振林跟着点了点头,象征性的又问了几句日常琐事,随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神情无比认真地看了阮静幽一眼,“幽儿,你娘临终之前,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遗言?”


  来了!


  阮静幽的心猛然一提,暗叫一声不好,她爹今天将她叫来这里,果然是另有目的。


  心惊归心惊,面上却没露出半点惊慌的痕迹,她神色凄楚地看了众人一眼,“当然是留了一些遗言。”


  阮振林和谢氏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亢奋,“你娘说什么了?”两人齐声问道。


  阮静幽被眼前这公狐狸和母狐狸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迫切和狡猾给逗得差点乐出声来,看来他们还真是把她当成傻瓜白痴啊,居然连情绪都懒得掩饰了。


  眼看着两人的胃口被她的话给吊了起来,阮静幽继续上演小可怜的模样,娇声娇气道:“我娘临走前曾交待赵妈妈好好待我,若对我有半分不忠,黄泉路上,她一定不会放过赵妈妈。”


  站在阮静幽身后的赵妈妈脸色狠狠变了一下,双瞳之中似乎闪出少许的慌乱。


  谢氏用力咳了一声,仿佛在警告赵妈妈切不可乱了分寸,赵妈妈这才满脸堆笑道:“小姐真是爱开玩笑,老奴在别院伺候了这么多年,早就把小姐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来疼来爱,就算你娘不吩咐,我也一定会对小姐忠心不二的。”


  阮静幽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赵妈妈待我是极好的,只是刚刚父亲问到这件事,所以才实话实说。”


  阮振林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幽儿,除了这些,你娘还跟你说别的了么?”


  阮静幽继续装乖巧道:“当然有啊!”


  “她还说了什么?”


  他那副急切的样子,看在阮静幽眼里还真是可笑又讽刺,“我娘还说,她死之后,希望将坟安置在西郊凤阳山,不入阮家祖坟,所以希望父亲这边不要过于勉强,免得我娘地下有知,走得也不安生。”


  这句话无疑是打了阮振林一记重重的耳光。


  自古以来,只有当丈夫的不准妻子入祖坟,却没有哪个当妻子的不愿意入夫家的祖坟。


  阮静幽的亲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意味着,她已经将阮振林这个丈夫排除在她的生命之外,完全当他是一个陌生人了。


  谢氏的脸上挂着讪笑,文姨娘不动声色地垂下头假装听不见。


  倒是从始至终没说过话的阮家二小姐阮静兰在听了这话之后冷笑了一声:“没想到你娘亲居然这么烈性,活着没能在丈夫身边尽妻子的义务,死了之后居然还敢做出不入阮家祖坟的决定,看来咱们阮家的这位名义上的大夫人,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控斥对咱们一家人的不满呢。”


  阮静兰不说话还好,她一吭声,顿时勾起阮静幽积压在心底整整两世的愤恨。


  前世害得她死于非命,今世居然还敢当着她的面抵毁她娘的尊严。


  心底恨归恨,却没忘了自己此刻所身处的场合,投给阮静兰一记无害又羞涩的笑容,低眉顺眼道:“这位不知姓甚名谁的姨娘可真是冤枉我娘了,我娘之所以不想入阮家祖坟,并非是对阮府的人表示不满,而是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没能要阮家尽一个主母的义务,死后无颜见阮家的列祖列宗而已……”


  话还没说完,阮静兰便气极败坏地起身,怒不可遏地指着阮静幽,“你叫谁姨娘?”


  阮静幽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回道:“当然是叫你啊。”


  对方似乎被她踩到了痛脚,咬牙切齿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


  阮静幽继续装无辜,“自打我进门之后你一直都没做自我介绍,我以为但凡能教训我的,都是我的长辈,所以据我判断,你应该是我父亲在我和我娘去别院住着的时候,纳进府里的小妾吧。”


  她故意加重“小妾”两个字,就是想用这种方式给阮静兰这蛇蝎女最大的难堪。


  女人最怕什么?一个是怕别人说她老,另一个就是怕别人抵毁她的身份。


  阮静兰生在兵部侍郎府,因为容貌突出,才华满身,迎得京城第一才女的美誉。


  这样一个女人,若是被人冠上妾室的名声,不气得吐血冒泡才怪呢。


  果不其然,当阮静幽解释了自己的猜测之后,向来有名门闺秀美誉的阮二小姐顿时被气得花容失色。


  阮振林和谢氏的面色也变得十分不好,他们大概没想到看似没心机、没胆色、没能耐的阮静幽,不出口则矣,一出口惊人,她居然能在顷刻间,将家教一向保持得很良好的阮家二小姐气得炸毛。


  倒是文姨娘和她身边的阮四小姐用力垂着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想必心底肯定是十分畅快。


  赵妈妈赶紧出来打圆场道:“我的小姐,你可真是闹出大乌龙了,她可不是老爷的妾室,她是阮家的二小姐,也是你的二姊姊啊。”


  “啊?”


  阮静幽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二姊姊?我……我还以为她是我爹的妾呢,对不起啊二姊姊,你今儿这身装扮看上去比文姨娘还要成熟妩媚,刚刚一时眼拙,也没敢仔细打量你的长相,这才误以为你比文姨娘的年纪都要大,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妹妹一般计较才是。”


  文姨娘听了这话,一张脸顿时乐开了花。


  要知道,阮家二小姐的容貌那是出了名的俊俏多姿,阮静幽居然拿自己跟阮二小姐比,甚至还说自己比阮二小姐长得都年轻,但凡女人听了这话,都会心花怒放,她当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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